SELfish

信赖是要付出代价的

【炯灼】同类

#其实原来想压着官方设定写11到20岁的故事……一是没想到相遇一下子就写了这么多,二是官方似乎在憋大招,为了防止我拖更被打脸打算就写到这了-u-

#感谢大力(hhhh这名字我真的觉得好好玩)一直听我产粮时的吐槽与建议,在这里表白-3-

#整篇小男孩视角 无聊得很 ooc飞出天际 不喜欢请右上(滑跪)

以上!




我从一开始就不是什么想要同情你的小少爷

我从一开始就和你一样卑微



1.

前往日本的时候炯尽力摆出一副悲伤的样子告别家人,其实对这种分别没什么实感——他并不知道去另一个国度代表着什么,也不预知自己会离开此地很久,久到自己不再记得家乡建筑的变迁。现在的他还怀着去新地方满满地好奇,与美好的幻想:西比拉系统带来的低犯罪率,健康友好国邦。

这种气球般膨胀的情绪在过境之时就被刺破了。空无一人的大厅,一切操作均由机器人完成,兄长的日语还有些磕磕绊绊,和ai交流上出了不少岔子。走远些找工作人员帮忙得到的答复,轻描淡写炯还不太能理解,他只能拽着人家不放手,直到别人脸上敷衍的微笑都消失殆尽。

那天晚上他钻进哥哥怀里,任由哥哥顺着自己刘海摸过一圈又一圈,闻够了带着些冰雪味的家的味道,闷闷出声:“这里的人是不是不太喜欢我们?”

哥哥动作一顿,语调一如往常,“这里的一部分人,就像你在家里,突然进来一群你不认识的人,你是什么反应呢?”

炯抬头,哥哥下巴上冒头的胡子戳得他又缩回去。过了一会儿,又小声道:“我们什么时候回家?”

他听到声浅浅的叹息,哥哥托起他脑袋亲了一口,笑道,“俄罗斯已经不是我们的家了,炯,这里才是家。”

这里怎么能叫家?没有连绵的雪地与青松,没有高声歌唱尽情举杯的人群,甚至没有张开怀抱欢迎自己的爷爷奶奶。

他不明白,只觉得胸口被什么堵得厉害,紧紧环住兄长,不一会儿沉沉睡去。

 

接下来几天他终于适应了一些,早上被圆滚滚的ai叫醒(是一只棕熊的模样,哥哥似乎觉得这样就能缓解他一定的悲伤),下楼与大人们一起享用配备好的早餐,听着ai不停歇地放出一早的新闻与预报,再根据投影变换自己的衣着。和平安宁,不用担心半夜被炮火震醒,也不用担心再吃上残羹冷炙。

就算如此,他还是喜欢穿自己从俄罗斯带来的冬衣。

家人在这几天也将入学手续办理完成,他们还是想让炯融入当地文化圈子。都是小孩,他们想,这么小能有多大的恶意呢?

炯进班的时候还有些紧张,等到他介绍完自己,底下同学投来好奇却不热烈的眼光时,忽而一切期待都烟消云散。

好好相处是不可能了,明保哲身才是上策。

他不和任何人打招呼,也没有人主动和他说过话。路经之处伴随着毫不掩饰的刺人视线,偶尔还能听到带有自己名字的低语,甚至直接的外来人作称呼。找不到的书本,被塞满垃圾的私人储物间,他均不作声。

他不知道该怎么出声。那些不友善的环境犹如一张柔软却坚韧的蛛丝网,将他团团围住,他越挣扎,却越无力反抗。

他只能狠命地扑在学习上,仿佛周遭待遇与他毫无关系,家里人问起来他也是报喜不报忧,唯一瞒不住的心理指数悄悄地爬。

哥哥为此来找他,摸过他的头顶温声劝道:“我们换一所学校好不好?”

炯罕见地握紧双手,倔强地说:“不要。”

现在退出,给他们徒增笑柄之外,还有什么好处?

至少得证明一些东西再走,他想。

直到有一天,他蹲在教学楼边的草丛找自己的室内鞋——自己的储物间被人动过,轻飘飘的一张纸告知东西的去处——长时间的弯腰让他视线逐渐模糊,耐心也被消磨得所剩无几。真的在这吗?炯放弃般起身,在纠结要不要继续找下去。

这时候边上有人朗声道:“这是你的东西吗?”

他反射性回头,慢一拍反应这里没人会和自己说话才对。对方像是看透了他的心思,拎着一双鞋子径直走过来:“这室内鞋上面写着Kei,是你吧?我帮你找到啦。”

炯眨眼,一时间不知用什么样的话语去面对对方的笑脸相迎。是真诚?还是更多的嘲弄?他无法分辨。愣神间,对方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嗨——喂,这是怎么了?我们先出去好吗?”

眼前人看起来也在草丛间呆上不少时候,泥土的气息混着洗发水甜甜的香气一同袭来,投影在裤腿边模糊部分能看到不少脏污。他下意识点头,对方主动牵起自己的手,紧拉着走出了松软的泥土,站在坚实的平地上。手心传来不属于自己的热度让他无法思考,对方松开时他才堪堪回神:“我叫炯。”

那温热还在手心盘旋,炯有些不敢看对方,低下头掩饰性地将手在身上擦拭。

“诶?不告诉我全名吗?”对方扬起一个大大的微笑抬头望向他,浅棕色瞳孔被阳光照得通透,“那好吧,我叫灼,你可以叫我灼。”

炯一愣,脱口而出:“这不礼貌……”

“什么礼不礼貌,”灼笑嘻嘻地打断他,“你告诉我名字,我也告诉你名字,公平。”

他将室内鞋塞到炯手里,手枕在头后往回走,“东西不要再弄丢啦。”

炯没再出声,他想不通对方帮他的理由,也不想误会人家的初衷。

说不定真是好心呢?他想。第一次回家的路上带了些轻松的心情。

2.

炯以为那只是一场奇遇,像是街头偶然遇见了流浪汉,心怀同情地给一些施舍,聊上两句,却不会为此真正驻足。

灼却用实际行动告诉他:不是的,不是奇遇,我接纳你,我想和你做朋友。

对方频繁出现在他的教室门口,他餐桌对面,他午休的草坪,甚至在他回家的小道。靠近时自顾自的说话,说着今天遇到什么新奇事,哪个老师上课出糗之类。或是抱怨作业好难,反馈上打满了勾。炯不下一次看到有人大刺刺的走来,直接提醒灼不要被自己感染了不好的色相。灼毫不在意地回复:“不会的。”

声音意外地欢快。

炯低头咬一口咖喱,不知是今天肉多加了一些还是什么原因,入口竟格外浓郁香甜,后劲却又泛出些香料的苦味。

他轻轻皱起眉尖,故作生气道:“你为什么还在这?”

灼似乎读不懂对方传来排斥的消息,“这是学生食堂,我为什么不能在这啊?”

“为什么要和我坐一起?我不需要你的同情。”

对方歪了歪脑袋,伸手弹了炯的额头,表情有些不快:“想和你做朋友就是同情你吗?你说话也好过分。”

炯缓了表情,未曾察觉自己脸上带了些期待,仍是不太服气的语气:“那你说说是为什么?”

灼眼睛转了几圈,双手支棱着趴在桌上,仰头笑嘻嘻道:“你学习成绩好呀。”

炯被对方的笑容迷了眼,来日本这么久,实在没见过笑得这么开心的:“……是吗,你是这么认为的?”

“拜托我们两个班数学课是一起上的你忘了吗!那时候被老师叫上去答题只有你一个人写出来了哎!还不够好吗!”灼像是不可置信道,语气有些激动,“那时候我觉得你帅呆了!”

炯摸摸鼻子,他记得那时候自己答完题便尽快回位,并没有去关注周围人的反应。

没人会在意。那时候的他这么想着。蜘蛛网在头顶盘旋,紧紧缠绕着自己。

灼紧紧盯着自己的眼神却像是一簇火苗,点燃了蜘蛛网的一端,轻快又奇妙的,一直压着自己喘不过气的环境就这么简单的破了个小口。

他下意识推开对方不断想靠近的肩膀,低声说道:“你和我做朋友对你不好……周围人会看不起你的。”

有一瞬间,炯觉得对方眸子里的那火焰忽而消失了,下一秒却听见对方满不在乎的回答:“这就不用你担心啦,我好得很。与其在意这个,你不如好好想想怎样帮我补习补习数学呀?”

炯端起餐盘,轻轻笑了一下:“好,不过我学习的很快,跟不上我不会等你。”

“诶炯你怎么这样?”

身后传来不满抱怨声,炯低头快速走出餐厅,好奇的目光在两人之间徘徊,他却不会因此再过多烦心。

他觉得以后都不会因此烦心了。

 

十一岁的少年接触到了平生第一段友谊是简单而热烈的:淌水的冰棍儿,生日收到的纸质书,怎么也写不完也教不完的错题。炯发现阴沉多日的天空终于放了晴,偌大空旷的校园也有些熙攘的生气。

自己的色相也不再往危险的维度前进,他自认为应该感谢身边这个拎着笔托着下巴一动不动的小男孩——虽说是同龄,却总是给他一种“你是不是弱智”的感觉——直接的谢意他说不出口,就算真说了灼估计也是云里雾里不明其意。“啊为什么要道谢啦?”他甚至能想出对方说话的语末微微上扬的音调,软乎乎的,不知是要钻到谁的心里去。炯这样想着,笑着推推对方的肩膀,想要板起脸却失败:“你怎么又睡了,还有四道题,写完回家去。”

“是——!”被推醒的灼一个激灵站起来,大声报道,身形有些不自觉地颤抖。回过神来四下观望,挠头露出苦笑:“啊梦到被老师点名了,幸亏不是真的好吓人。”

炯还是笑出声来,没忍住伸手摸了摸对方脑袋,柔软的触感带了些夏日的热意:“你每天都在想些什么啊,马上都要开学考了还想着被老师点名?”

“这不是……写不出来嘛。”灼嘟嘴将笔托住,含糊不清地说:“我考砸了你会不会生气啊?”

“你说呢?”炯叹气,这人到底有没有搞清楚他们日复一日的放学晚归是为什么,“我这么耐心的给你讲题,最后错一堆,下次就再也不教你了。”

“再也不”在这年龄的孩子心中是一个很严重的词,必须要下很大很大的决心才能说出口的话。灼被这词刺地一惊,张大眼睛静静看着炯,神情中像是有什么快要溢出接不住。炯一时间有些慌张,并不知道是哪里说错了话。灼却收了神色,一头扎到对方怀里赖皮道:“不行,我考砸了你也得教我,谁叫你是我朋友呢?你一定得帮我。”

“……我不是家庭教师啦。”炯叹气,把怀里乱毛拎出来,“行了快写,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不行你现在就得答应我,以后还得教我啦。”灼转笔,方才失了神色的人不是他一样,现在又笑着望向炯,瞳孔一如既往跳着一小撮亮眼的火苗。

“……知道了,教你,以后错题是不是还要我给你写?”炯无奈,扳过他脑袋摁向题目,心上泛出些自私的得意,“快点写啦。”

他需要我,炯有些罪恶的欢喜,正如我需要他一样需要我。这想法在他脑海里冒了尖儿,便像春风吹进桦树林般不容让步地在心尖吹开一席天地,让他整个人飘飘然起来。又不禁想到自己躲在被窝里暗搓搓的用西比拉测试他与灼相性度的测试,结果并不是令他非常满意。

不过他不在乎,至少在这一刻,他是满足的。

3.

开学考公布成绩的时候炯正在教室费劲的清理课桌上的痕迹,每个人终端滴滴答答响成一片,讲台上更是出现了大型玩偶对这次取得优异成绩的同学进行表扬。絮絮叨叨念了一串,最终炯·米哈伊尔·伊格纳托夫这个又长又绕口的名字被玩偶毫无情绪的念出后,教室里陡然安静了不少,无数道目光便毫不客气直射而来。

全年级第一被一个外来者拿走了。

这时候炯完全不在意成为全班的焦点,他甚至想吼一句我根本不比你们差,别瞧不起人什么的。不过理智被全年级第一冲进下水道,整个人有些晕乎乎不知道该做些什么,脸上挂着笑,怎么努力也压不下去。他知道自己做到了,并且一点都不想掩饰。

打破班里尴尬氛围的是来自走廊的喧闹,和一只不管不顾冲进自己教室瞎嚷嚷的慎导灼。他笑容比炯更夸张,眼睛眯成一条缝,嘴巴大张啊啊啊地叫着,冲上来给自己一拳:“天啊你居然真做到了!年级第一!你也太厉害了吧!”

这让教室里气氛又诡异了几分。

炯紧咬嘴唇,努力将一丝理智从爪哇国抓回来,推着灼出了教室,拉着他跑去教学楼后面,他们第一次见面的草丛附近。

“你也太招摇了,”炯喘着气儿抱怨一句,“这让其他人会怎么想?”

灼眨眨眼,露出一副不信的表情撞过来:“得了吧,你还在乎其他人怎么想,你不是早希望来个组合技把他们都ko吗?”

炯直起身看着他,摸了摸鼻子,再也忍不住笑容,好奇道:“你怎么知道的?”

“表情啊表情,平时在你身边看到那表情太强烈啦。”灼装腔作势地咳嗽两声,露出一副阴沉的表情,压低声音说话:“就这样,我还以为你要去吃了谁。”

“哪有这么严肃啊?”炯用手臂环过他脖子微微用力,种族优势使他超越对方半个头的高度,“你再这么说我可要生气了。”

他们又嬉闹了一阵子,等到上课铃响起才急急忙忙往回跑。再回教室时的气氛已和方才有些不同,全班的目光依然集中在他身上。

他忍不住扬起下巴,抬头挺胸地回到座位上。

从此之后,那些明目张胆的挑衅,暗地里不规矩的小动作,像是在一夜之间消失了似的。柜子里再也不会有奇怪的东西,桌子也不会再有不堪入目的印记。他们用一种更彻底的方式将自己排除在外——我们看不见你,也不需要拿你取乐了。

不得不说,这样反而让炯松了口气。

渐渐地,他收获了一些善意。包装精致的巧克力盒,课间跑来小声问题的女同学,时不时喊自己去办公室帮忙的老师。灼笑着抱怨:“唉,你出名了,我们班上都有人问起你的联系方式。”

“你不理他们不就是了?”,炯抬头瞟了他一眼,又沉浸在小王子里,这是灼上次送他的礼物,说是庆祝年级第一。

这小说里的关系简单而快乐,特别是小王子到其他星球的种种待遇,让他有些深入其境的错位感。

“我可是为你开心哎?”灼惊奇道,将手上剩下的饭团一大口吞下,含糊不清地说:“你就不考虑趁现在多认识些朋友?”

炯摇摇头,抬手拈开对方不小心粘在身上的米饭:“他们之前都不想和我做朋友。”

现在每一次面对别人的笑意,他就忍不住地去想之前的每一场难堪会不会有这些人的参与。自己的东西是不是他们谁扔的?储存间的锁是不是他们撬开的?甚至是老师,为什么桌上每次清晰的痕迹,他们都像看不到一样?

如果不是,为什么之前的每一次崩溃,都没有人伸手帮帮自己?

“……因为大家都这样做。”

灼看向陷入沉思的炯,小声嘀咕一句,轻而易举把对方思绪勾出来,“你说什么?吃完东西再讲话。”

灼习惯性笑开,忽而刮过的冷风冻得他一哆嗦,不禁缩了缩脖子,配合腮帮子还撑得满满当当的样子活像一只松鼠。灼笑得带些无奈,合起书拎着对方下楼,“秋天了,下次就别上天台吃饭啦。”

这个话题像是日常中众多谈资,废话堆起的时间没有人会留心详细内容。炯只记得隔天把阻止灼上天台的想法,还被对方抗议了几天,不咸不淡的校园生活也只剩下这点乐趣。

他们不知道,他们不关心,处于风暴正中央的人们也觉得世界一片平静,一些人注视着紧盯着,躲在暗处窃窃私语着,这诡异的风暴将所有人都卷入其中,只需一点推力。

便全然失控。

到午饭时间的炯在自己教室等上许久,都没等到蹦蹦跳跳拎着便当来找自己的灼。他思索对方也没给自己发消息,或许是遇上什么急事忘记了。这样想着他晃到灼的教室门口,朝里面张望。

没什么人,只有零散几个女生围在一起吃饭,整个教室陷入一种悠闲的静谧。炯的警戒心稍稍放下来些,转念一想一时兴起去做什么而忘了与自己报备也算是他的特色,便打算回去随便吃两口草草了事。正想收回视线的时候被教室里一女孩子抬头撞上,不知因为什么,对方发出一声短促地尖叫。

他垂下眼,准备离开,心想至于么,没见过活人嘛。

“等一下!”方才尖叫的女生出声喊住他。炯转头看去,发现三个女孩子之间似乎有什么分歧,围坐在两边的明显投射出不愿靠近的情绪。

“有什么事么?”他不想表现出无礼,尽量压抑了情绪温声道。

那女生咬了咬嘴唇,露出一丝害怕的神情,随后像是下了什么决心,甩开一直抓着她袖子的朋友的手,说话还有些发抖:“你是,是慎导同学的朋友吧?”

他扬眉,还没安稳多久的心情又有些慌乱,“我是,怎么了?”

“请快去救救他!”

咚——

脑袋像是被重物碾过,针扎般的刺痛由头部开始蔓延全身,一时间也没反应出对方在表达些什么。救?救谁?炯腿部一软,不得不伸手扶住门框才勉强没有跪倒在地。

“小少爷……被围住了……是玩笑,没想到……”耳边的声音忽远忽近听不真切,炯抬头妄图看清对方一张一合也毫无效果。他颤抖着做了几次深呼吸,堪堪稳住心神,声音沙哑道:“为什么是他?”

为什么要去针对他,一直被你们是为脏东西的不是我吗!

“为什么不是他!”坐在一旁不愿出声的朋友忽而尖锐道,“要不是他给你透了题,你又怎么可能是年级第一!”

透题?

身体里有千万种声音在互相推搡吵嚷,炯呆呆地偏过视线盯着对方,也没能理解她话语里的愤怒从何而来。

“他根本不知道会考什么。”他语气甚至称得上平静,来不及思考的时候,连情绪也跟不上节奏。

他们为什么会提到考试?年级第一难道不是我自己拼出来的么?

和灼有什么关系?他能给我什么题?

幼小的炯还无法明白,人类在遇上自己不能理解的事情时,总会偏向用一种说辞来解释前因后果。慢慢地,无论真实事件拥有怎样的情节,他们还是会选择让说辞成为真相。

比如尊贵的小少爷愿意与外来生成为朋友,比如可恶的外来生拿到年级第一。

他们相信如此,觉得真相就果真如此。

 

他倏地转身跑去,在走廊上狂奔,双腿的步伐跟不上自己想要的速度,差点平地绊自己一跤。炯无法想象一群人欺压下的后果,一直天真烂漫的灼又怎能忍受这帮人的恶意。他们能在哪,他不停的思索,哪里能暂时不被老师找到,还能避免被外人打扰呢?

心下渐渐有了方向,炯吸了吸发酸的鼻子,不停和自己强调冷静冷静,寻找的地方没有人影还是让他逐渐焦躁起来。路上一些男生像是知道他在干什么,试图阻拦他的去路,嘴里依然说些不干净的话。他们原以为这位外来生还是一如往常,为了能在学校安稳的生活下去而选择忍让。

但是他没有,他失控般呐喊,一拳捶上一人的下巴,不管不顾地冲过去。

灼不能受伤,自己怎么能让他受伤?

音乐教室近在眼前,炯用尽全身力气撞上去,完全忘记电子门又怎是一个小孩子可以破坏的设备,无视险些失去知觉的臂膀,慌忙用学生卡进门。

教室里的人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迎接他们的则是另一记拳头——到场的炯发现眼前的场景与幻想中并无二样,刚回笼的理智蒸发了个干净。他咬紧牙关,拼尽全力攻击在场的每一个人,快准狠地揍向对方的眼睛。温柔乡中长大的小孩子哪里遭受过这般待遇,不过一会儿变成自己单方面碾压。

“炯!停下!”

熟悉的呼喊入耳,灼一下子被按了定格。他喘着粗气儿望向自己身下被揍出鼻血的男孩儿,愤怒的情绪立即化为茫然——我都做了些什么?

“炯,收手吧,我没事的。”灼上前握住对方举在空中的拳头,将他拉与其他人拉开距离。被揍得满头包的众人一时间哼哼唧唧哭成一片,完全没了之前一副正义者的感觉,屁滚尿流地跑了。

这位稍高些的少年全然丧失了一直在学校里保持着的冷静孤傲的样子,他急促的呼吸着,双手搭上自己的肩视线上上下下确认着一切安好。之后对方像是完全放松下来,身体的重量完全压在灼身上。

“……好重啊你。”灼尽力支撑着,小声抱怨道。

“对不起……”炯将他环在自己怀里,忍不住地念叨,“对不起,因为和我走得近……对不起。”

灼长吁一口气,他伸手拍拍对方的背,缓下语气安慰道:“我是真的没事,到处都有监测镜头,你也太担心啦。”

被你拖累什么的,不如说最开始被他们不爽的人就是我。

你到现在还没发现吗,我也不是什么高贵的,富有人家的小少爷。我只是和你一样没人喜欢的可怜虫罢了。

他眼神冷下几分,贪恋般的收紧手臂深吸一口气,炯身上温暖的味道伴随着清爽的洗衣粉味儿扑面而来,与自己家里完全不同的气味让他有些沉迷。

他喜欢这个味道。

4.

这件事很快传遍校园各个角落。

那些慌忙逃窜的混小子们摇身一变成外来者有暴力倾向的目击证人,他们不停的和别人说着自己在音乐教室里被虐待的“事实”,还动用丰富的想象力补全了不少细节,显出他们当时的地位楚楚可怜。

然而,只要有一位听众冷静地思考整个故事的来龙去脉,就会发现有很多奇怪的地方。

可惜没有人用用脑子。他们津津有味的听着以外来生为主角的恐怖故事,点点头肯定道:他就是那么一个人,之前和他相处的时候我就发现了。爸爸妈妈说的一点都没错,我们不能和这种人做朋友。

扬起的风暴卷入了更多的人,每一个人听到的故事似乎都要比前一个人更夸张些,随后以自己的臆想再传播出去。不消几天时间,全校人都听说了炯的丰功伟绩。

他本人却十分平静——或是装的十分平静。其实自己揍完当天回家就和爸妈说了这件事,没有人责怪他,妈妈蹲下身来抱住他,柔声说道没事,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时候。他终于压制不住心里的委屈,伏在妈妈肩头大声哭出来。

原来,原来一直以来所受的伤害与冷淡,并不是对自己毫无影响,它们埋伏在身体深处安静地瞧着,直到有一天,有谁能用温暖将不安团团裹住,告诉自己那些不是面部可憎的坏东西,不用害怕,不用憋着。

平时都觉得这是一句废话呀,他边哭边难为情地想。

之后的几天其实过得有些浑浑噩噩,他不明白自己去学校的意义是什么,但他依然会去。不理周围人隐隐的害怕与排斥,照常与灼一起吃饭看书。你怎么还和他在一起?他有些愧疚地自问,你这次害他还不够吗?不如不来上学了,或者是转学离开也好……

“你要走了?”

灼一下子靠近,炯转头时甚至能看清他的眼睫毛根。“呜哇!”他吓得往后一仰,“你别吓人啊!”

对方没有理他的一惊一乍,而是面色认真地又问了一遍:“你要走了?”

炯竭力露出一个微笑:“都揍过一遍了,想留也留不下来呀。”

灼脸色也沉了下来,手撑着身子小声嘀咕:“笑什么啊都丑死了……揍人不爽吗?”

炯想了想,嘴边的笑容有些不好意思:“其实感觉还不错。”

两人对视一眼,终于在草地上笑开了花,炯还收敛些捂着肚子,灼直接笑着来回翻滚,沾了一身的绿意。

等到笑累了,炯将对方从地上拉起来,帮忙拍落他身上的脏东西,想起刚刚的对话,好奇道:“我的心思有那么明显吗?”

灼反应有些迟钝,抬头茫然道:“什么?”

这一脸软乎乎的样子让炯忍不住想上手捏一捏,但还是克制住了,温声说:“你每次都能发现我在想什么,我脸上的表情有那么明显吗?”

他原以为灼会以一副超级自豪的表情笑着说没错,或是其他一些洋洋得意的回应。绝不是现在这样,眼眸像是失了焦距,肩膀则在自己手下忍不住地颤抖。

他不知哪里出了错,难不成是上次事情留下的后遗症?炯尝试着喊他名字,对方像是听到了,视线缓慢地挪过来盯着自己,却没有进一步动作。

“……好冷啊。”灼低语,过了一会儿像是从那股茫然劲里回过神来,快速的抱了炯一下便逃开,“炯身上可真暖和。”

“刚刚是怎么回事?”炯现在可无心和他打岔,方才那副样子可是把他吓得不轻,“是不是上次他们欺负你……”

“不是啦!”灼不满的皱眉,“我都说了好多遍了,他们也没敢把我怎么样,我的色相到现在还是好好地。”

他不给对方溜走的机会,一把抓住灼的后衣领急迫道:“刚刚你那么大反应和我说没事?”

灼反常地没有再露出神气的表情,他转头望着自己,神态甚至算得上难看:“别问啦好不好,等我以后准备好……我会告诉你的。”

他被这与平时截然相反的气氛给怔住,阴差阳错的点点头。

 

5.

然而风暴还在肆意吞噬周围的一切,更多的人知晓了此事,根据毫不真实的事件发表着自己看似正义的想法,在网路上喧嚣争吵,像一部大型闹剧。

没过多久,炯便被班主任叫去谈话。周围人有些目的快要达到的兴奋感,他只觉得他们可怜。

宁愿相信自己编出来的故事也不愿面对现实,我就是靠自己取得了年级第一,如此的不服气,为什么不直接和我说呢?

他不明白,也不想去探究。进入办公室看到班主任的时候,炯甚至觉得轻松:“老师好。”

班主任目光有些沉,语气里也有些说不出的疲惫:“我想你都知道了。”

炯点头,认真道:“家里人已经都和我商量过了,转学的手续已经在办了。”

班主任叹了一口气,伸手摸过他的脑袋:“对不起,让你在校期间这么不快乐。”

这位长辈又絮絮叨叨了好久,他说去了新学校也不能把学习落下,在轻松的环境里多交几个朋友也不是坏事。他说在这里的事你一定一定不要放在心上,你比那些只会背地里暗算的人有更好的未来。他说我帮不了你太多算是我的失责。

他说,现在社会发展的太快,快到大家不用自己思考就已经有人告诉我们应该去做什么,我希望你们的到来可以改变一些现状。

改变什么呢?炯并没有太听得懂,他还是郑重的点头,深深鞠了一躬。打心底来说,他还是非常喜欢这位班主任的。在没认识灼之前,校园里唯一的庇护所也仅剩这一点点大的办公室而已。

他真的,一点都不想离开。

等到从办公室出来时已经过了放学时间,学校里空荡荡地多了几分阴沉。灼在门口徘徊,望见他出来,耸耸肩笑道:“出来了?”

“嗯。”他也笑了笑,心思早已飘出些距离,“走吧”

回去收拾书包的时候谁也没说话,夕阳洒在教室里温温暖暖,顺带着离别的心也淡了些。炯背好书包又环视教室一眼,最后落在灼身上,无比认真道:“其实这里最让我快乐的还是你。”

灼也回望他,轻声说:“我也是。”

他踌躇了一会儿,挠挠头还是把口袋里的东西拿出来,放在炯手上,“之前手工课随便做的,不是很好看,给你吧。”

炯低头看了看,是一个羊毛毡的小挂饰。他还会做这种东西,炯心里一块陷下去,露出一丝笑意。

一个橘白相间的小脑袋,有着尖尖的黑鼻子。是一只小狐狸。

“如果你驯服了我,我们就互相不可缺少了。”他出声道,与往常的懒散不太一样。“小王子那故事,好看嘛。”

炯回神,想起自己手上的那本纸质书也是对方送的来着,没想到平日里咋咋呼呼的少年有这等心思,“挺不错的,谢谢你。”

“我们是朋友嘛。”灼笑了笑,随即神色又有些纠结,“这个……小狐狸,就是我,和你在一起我也很开心。就算转学了也不能忘记我啊?”

我是那只不被人需要的小狐狸,在阴暗的角落里学习着诡计。

你把我领走吧,可能以后就能说出全部吧。

等到一切都能说出口的时候……

炯并不知道对方心里在想些什么,摸了摸手上柔软挂饰,毫不犹豫的将它挂在自己书包上,“我不会的。”

灼没再多说什么,神情像是又活了过来,拎起包打算先行离开,“走啦,以后网上联系。”

炯疑惑:“不一起走么?”

“不了,我爸今天来接我。”灼的背影有些逃窜的味道,“以后再见!”

他爸爸?炯十足的疑惑,虽说见到长辈总归会有些害怕,也不至于这么躲着我吧?心里泛出些失落,甩甩头也跑了出去。

 

“出来了?”今天来接他的是哥哥,一身西装配上显眼的面容,让炯一眼就看到对方,“今天过得怎么样啊?”

“不得不说,好极了。”炯笑着上车,关门时眼神一扫,望见熟悉的小脑袋在不远处,似乎被什么人带着走。他一愣,不禁往边上那高大的身影多看了两眼,直觉上有些说不出的奇怪。

“炯?”哥哥回头提醒,“关好门,别愣神了。”

“啊,好的。”他压下困惑,心想着既然是家里人应该也没什么问题,或许是自己多想了呢?他盯着手中的小狐狸,对未来扬起了一阵期待。

请你等我。

我一定会以更强大的身份再去见你。

评论 ( 5 )
热度 ( 46 )

© SELfish | Powered by LOFTER